2025年7月25日 星期五

成語「大惑不解」有何寓意?

出自《南華經.天地》。原文「大惑者終身不解,大愚者終身不靈」,意思是極其糊塗的人終生無法解除困惑;極其愚昧的人終生無法醒悟。如今「大惑不解」卻多指對眼前之事無法理解。現簡述內容如下:

莊子說,知道自己愚昧的人,尚不算大愚昧。同樣,知道自己糊塗的人,就不是大糊塗了。真正糊塗的人,不會認為自己糊塗,而且一生有很多困惑解不開。真正愚昧的人,亦不會知道自己愚昧,一生都不會醒悟自己有任何問題。三個人一起走路,其中有一個人糊塗,他們最終也會到達目的地,畢竟糊塗的人少。如果有兩個人糊塗,那就只有勞苦而不能到達了,因為糊塗的人多,佔了主導。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糊塗,縱然我有所祈求和嚮往,但應該不能實現了,這是令人傷感的。

《道德經》曰:「知不知,上。不知知,病。」知道自己有所不知的,這是上智。不知道卻以為知道,這是真愚昧。莊子所講的道理,與此一貫相通。另一方面,能覺察自身不足而謙卑學習者,是有大智慧的人;沒有省思和懺悔心、不知謙遜者,是真愚昧的人。當眾人共同籌劃一件事,智者多,失敗機會自然減少;若愚人居多,智者的建議亦難以施展,最終亦必遇上麻煩,莊子認為這是最無奈的。

大眾,如今對你們說明清淨之功。若要此身清淨,先將俗物丟開,遠絕塵情,不同世法。皈依三寶,甘淡薄而樂清閒,絕肥甘而離喧鬧。

這段開示雖然主要對象是一眾全真派出家道侶,但在家修行的居士亦不得不注意。早期全真派的修行,一般要先入山修煉和清淨身心,或在道堂「環堵」閉關修行,目的是洗淨俗身和心靈的塵垢。在家居士雖然不用離俗入山或閉關修煉,但修行同樣需要「此身清淨」,因此不能甚麼都不做。雖說在家居士不用「遠絕塵情」,但仍要減少應酬和玩樂,以護養身心為上,凡是籠絡攀緣之事,應該盡量避免。祖師十分強調,既已「皈依三寶」,必須「甘淡薄」、「樂清閒」、「絕肥甘」、「離喧鬧」。發願皈依清靜大道,衣食就得素淡,不貪肥膩和甘甜之食物;生活以安足為主,不可勞累身體。當我們入世太深,更要時刻提醒自己遠離是非惡濁之處,保持內心清靜。有清靜之功,才是真正的修行,也是走近大道的唯一法門。

成語「終身諛人」有何寓意?

出自《南華經.天地》,意思是一輩子都在阿諛逢迎別人,毫無主見,只懂迎合,這是批評一個人欠缺獨立思考和道德操守。現簡述內容如下:

莊子說,若被人說自己只懂對他人講好說話,我們必定勃然大怒。若說自己喜愛諂媚他人,臉上也會驟然變色。事實上,我們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在奉承他人,一生都在討好他人。我們不斷修飾言辭來迎合大眾,這種討好世俗的行為,不正是為了追求名聲嗎?有人講究衣飾配搭,有人熱衷打扮化妝,有人刻意矯揉造作,其實都是為了討好別人,贏得賞識,可是自己卻不會承認,不認為自己與世俗人一樣,這是很愚昧可憐的。

莊子二千多年前的說話,在今天仍然警世。我們或許不是刻意地不斷討好人,因為我們本來的人生目的不是這樣的,但每天卻不自覺戴上面具,演繹他人喜歡的劇情,說著眾人愛聽的說話,漸漸忘記了真正的自己。我們也不一定是為了求取名聲,而只不過希望得到別人的肯定。莊子不是呼籲大家立即「做回自己」,對人說話毫不修飾,而是提醒大家在世俗中浮沉,也要時時覺醒,學會尋回自己,了解自己真正的意見和喜好,不要讓靈性逐漸沉淪。

但要大眾,各人去修。會修身,將此假身,視為外物。但無此身,不能見此性。須修此假身,莊嚴法界,使法身不漏,方得形神俱妙,與道合真。

修身,既要端正自己的品德,也要煉養好身體。身軀雖然終有一天會毀壞,但在世時必須善加保養,並借此身涵養德性。「莊嚴法界」,即以端莊的言行彰顯法界的莊嚴,當中需要持戒、清靜修行,以淨化身心,方可「使法身不漏」。「法身」即本來的道性;「不漏」即不令正法、功德漏失,相反「有漏」則會生起煩惱和貪嗔,招引惡業,再入輪迴。「法身不漏」就是透過戒行來恢復本來的道性,端正身心,不讓功德漏失,當中「戒」是「不漏」的關鍵。如此,方能達到「形神俱妙,與道合真」。這正是「形神合一」的道教教義,指形體與精神達到最圓滿和諧的境界。因此,修行人為甚麼要生活素樸、飲食清淡、心思簡單,就是要使形神走近自然,身心契合大道。

典故「上神乘光」有何寓意?

出自《南華經.天地》。「上神乘光」即神人能夠乘著日月光芒,而不留任何形跡。典故以諄芒和苑風的對話,談及聖人、德人、神人三者的境界,莊子尤其著重「神人」之得道境界。現簡述內容如下:

諄芒在東海遇到苑風,苑風問:「你要往大海做甚麼?」諄芒答:「大海很特別,向內灌水而不滿溢,向外舀水亦不乾涸,我要去遊歷一番。」苑風問:「你不用理會百姓嗎?我想知道聖人之治是怎樣的。」諄芒答:「聖人之治,政令不失時宜,用人不失賢能,審時度勢而順其自然,行動不敢任意妄為,百姓無不感化歸順。」苑風問:「德人呢?」諄芒答:「德人沒有憂思,行事靜心而無掛慮,心中平等清靜。見到四海富裕,便心生喜悅;見到百姓滿足,便心感安然。」苑風再問:「神人又如何?」諄芒答:「神人能夠乘著日月之光穿梭時空,不留形跡,這叫『照曠』。順天命而得到喜樂,對事物無所牽掛,並能觀照萬物本來面目,這叫『混冥』。」

聖人能順應百姓所需而施政教化,讓天下歸心。德人精神層次更高,無利欲私心,以眾人的富足為樂。神人則已證大道,安於天道,心中無染無慮,回復自然清靜之性,得到真正的大樂,這是「道」的理想境界。常有人問,學道有何用?其實學道行道,是讓心性回歸清靜,減少煩惱,在平淡中得到喜樂,沒有了執念,自然順心。而「照曠」和「混冥」就是大道之境,虛空無染。


頭圓法天,足方法地,人同天地,共列三才,萬物之中,人為第一。上可配天地神明,聖賢仙佛。豈可以多寶之身,說作無用之物?

中國文化講「天圓地方」,並非單純理解為天是圓的而地是方的,圓是指無形的虛空,方是指有形的物質。「頭圓法天,足方法地」乃指人的靈性可以歸向自然,而身體效法地之謙厚。萬物之中以人為貴,並不是說人最尊貴、萬物卑賤,而是指人有較高的悟性和智慧,有懺悔、反思、覺悟、修行的能力,並有意志努力修行,達到超凡入聖。此外,道教教義強調「貴身」,勸人善用自己的身體行道立德,而身體本來就是一個寶藏,修煉上有精、氣、神「三寶」,心性上有慈、儉和不敢為天下先「三寶」,世間上只有人可以護持「三寶」,所以「人身難得」,我們要懂得珍惜及善用。當然,人若反其道而行,不愛惜身體,不敬三寶,那是糟蹋自己而已。

典故「抱甕灌圃」有何寓意?

出自《南華經.天地》。甕,是一種口小腹大,用來盛東西的陶器。圃,指菜園。抱甕灌圃,即以甕裝水,親自提抱灌溉菜園。乍看是愚笨拙劣之舉,實則蘊藏深意。現簡述內容如下:

孔子的學生子貢,從楚國去晉國途中經過漢水南岸,遇到一位老人正在灌溉菜田。老人一次又一次抱著水甕穿過坡道,從水井盛滿水後,再抱到田中澆水。甕容量不大,而且十分沉重,一來一回很花力氣,功效卻低。子貢看不過去,便問:「為何不用汲水工具呢?有一種叫『桔槔』的機械,一天能澆一百畦田!又快又省力。」老人先是面有怒容,後轉為笑:「太過依賴投機取巧之物容易使人滋長機心,我怎會不知道桔槔呢?只是不願意使用吧。若要修行,請先忘掉自己那種神氣,不為聲色而勞損身心,這樣才可走近大道啊!」孔子知道後,讚揚那位老人是「全德之人」。

道家不是反對科技,而是以老人的態度說明一種甘於平淡、知足常樂的生活。若然採用新科技,省力而高效的灌溉技術當然是好的,但老人種菜自給自足,非為營利;灌溉之事也是日常修行,不想連一點勞動的機會也省了。如同有人仍然喜愛以筆書寫,不用電腦輸入;喜歡當面交流,不依賴通訊軟件。他們不是抗拒科技,而是目的有所不同。若事事貪快貪多,處處圖利圖便,很容易就會滋長「投機」之心,遠離大道。

今須看透皮囊為假物,然而父精母血,二五凝成,原稟天地之秀氣,得陰陽之正體。

承上期所言,王常月祖師教導我們既不可損壞自己身體,也要將形骸的生滅看透。祖師曾言:「一團穢污,四大皮囊。」這就是一種看破形相的心法,肉腐則壞,肉壞則臭,人身本由臭肉穢血組成,只是暫時被皮囊包住而已;若地水火風「四大」分離,即告死亡,我們又何須貪戀色相?不過,修行需要此皮囊修心煉性,若無此身,便無從修善積福,無從煉道修真,所以道家也提出「貴身」。《太極圖說》云:「無極之真,二五之精,妙合而凝。」人之出生本來就稟受父母精血,經過陰陽二氣交接及天地靈氣的稟賦才漸具規模,在世時我們宜好好善用形軀,以此假身行道立德,莫待老去才想起修行。

2025年6月17日 星期二

「忘己之人入於天」有何寓意?

出自《南華經.天地》。「忘己」即忘掉私心,所作所為與萬物無私。若執著於外物形相,或假借天道之名,實則行事皆為利己,這是「為己」。莊子強調,只有「忘己」才能真正進入天道境界。現簡述內容如下:

孔子曾問老聃:「有人表面在修道,做事卻與道相違,將不可行的稱為可行,甚至將不正確的視為正確。公孫龍就是這樣的人吧!他曾提出荒謬的『離堅白論』,視為神聖之論,竟然將一塊白石分成兩樣東西,眼見的稱為『白石』,手觸的稱為『堅石』,還到處去宣揚。他可以稱作聖人嗎?」老聃說:「這樣的人雖有才能,所做的事卻讓自己身心勞累,猶如一些狗和猴,之所以在山林中遭捕捉,正因為牠們展現了自己的敏捷身手。我告訴你,世界上的人大多只是徒有外表,內裡卻是糊塗。提出歪理,使人煩憂的事實在太多了,只有真的願意捨下,不為事物所累,甚至把「天」這個字的執著也忘掉,把自己的私心欲望也捨下,這才可進入天道境界,亦即『忘己之人入於天』。」

修道之人不宜有太強的「我」這意識,尤其不能用「我」的理論來影響他人。所謂「忘己」,就是順應自然;修道和弘道皆不帶太多個人執念,否則難以修證成道。如「堅白論」強行將一塊石頭分成白石和堅石兩種個別存在,並自詡為高論,如此更是與「道」相違背。天道不是靠玩弄聰明才智而得,只有清虛的心才可與「道」相通,真正達到「入於天」之境。

太上曰:「人之有患,為其有身,及無其身,又復何患?」古人云:「人若不為形所累,眼前便是大羅仙。」可見此身為害不小。

《道德經》曰:「吾所以有大患者,為吾有身。及吾無身,吾有何患?」重視身體猶如面臨「大患」,有「大患」是因為有身體,沒有身體又有甚麼大患呢?這裡可從「貴身」和「忘身」兩種角度理解,道家強調「貴身」,所以對待身體如臨大敵,不讓聲色犬馬的縱欲生活擾亂身心。進一步的修行,便要看破形骸,知道形體終有毀壞一天,無須受生死所困,也不因得失而憂喜。有聚必有散,有得必有失,若能看透世間一切人和事都是變易無常的,能看破、放下、捨離,眼前就是清靜無憂之大路。「貴身」和「忘身」不一定有矛盾,修行人既重視護養身心,也能自然面對形骸的突然變化和生滅;若放縱身體,任由欲望操控,既損害健康,又徒添煩惱,那便真是「此身為害不小」,如此又談何修行?